就那麽一劍，透穿了她的身體！

幾名弟子皆是驚然，但很快反應過來，將她要倒下的身體扶住，然後把身上帶著的各種靈丹妙藥都摸了出來，給她餵下，同時還有人迅速封住劍過身體附近的幾處穴道，阻止血液的不斷湧出，以免失血過多。

簡單地處理之後，幾人迅速將她擡了出去，直奔賢澤殿，主要負責鎮守鎖天牢的蔔行天也跟了一起去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

在看到寧玥瀅身上插著一把劍、被幾名弟子匆匆擡進來的時候，萬千山一向鎮定的面色也不禁露出了一絲驚訝。

其中一名弟子將牢中所見說了，然後一臉遲疑不定地道：“寧師妹的那番咆哮，是不是故意引我們進來，然後想要奪劍自殺？”

“可是，她當時的臉色，蘊含著無限的痛苦，並不像是裝出來的。”另一名當時在場的弟子道。

萬千山眼神動了動，略微沈思了一下，沈著聲音道：“她雖然犯了死罪，但無論如何也需要接受公正的處理，不能讓她就這麽死了，現在還是救人要緊！”

說完，檢查了一下寧玥瀅的傷勢。

那一劍下來，從心臟旁邊穿過，差一點就正中了心臟，這也是她還有一口氣在的原因，如果當時再刺得準一點，只怕已經活不到此刻了。

萬千山一只手蘊含著生生不息的力量，輕輕打在寧玥瀅的肚腹上，同時，另一只手則以十分神速的速度，將劍從她身上拔了出來，扔過一邊，一股血液隨即從劍口湧出，萬千山手指一點，迅速止住了血液，然後接過一名弟子遞過來的紗布，為寧玥瀅包住傷口，並灑了一些治傷的藥水。待一切弄好後，萬千山將寧玥瀅扶起，然後盤坐在她的身後，將自己的部分力量灌入到她身上，持續了一炷香時間，才停止。

“師父，她怎樣了？”見萬千山慢慢睜開眼睛，蔔行天問。

萬千山站起身來，緩緩道：“性命已經無礙。”

“那接下來怎麽辦？還要將她送回鎖天牢嗎？”蔔行天也不確定要不要這樣做。

“那是自然。”萬千山看了蔔行天一眼，眼裏滿是嚴肅的光，“公事還是得公辦，不然讓兩位長老知道了，還以為我們這是在徇私舞弊呢。好了，你們這就將她送回鎖天牢，嚴加看管，絕不能再出這樣的意外了，明白嗎？”

“是，弟子明白！”

蔔行天左手一揮，那幾名弟子便將寧玥瀅擡了出去，此刻的寧玥瀅，處於昏迷狀態，並不知道身周發生的事情。但是，在那模糊的夢裏，卻在承受著萬蟲啃心之苦，怎麽也擺脫不了。

在返回鎖天牢的路上，夜黑風高，幾名弟子步行緩慢，低聲議論。

一人道：“寧師妹不會是真想自殺吧？”

另一人道：“這不明擺著麽？”

再一人道：“好好的，她怎麽就突然想到要自殺呢，之前可是遭受了各種嚴刑，卻都堅持了下來。而且，她當時的表情像是在飽受著什麽折磨，我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，究竟是怎麽回事？其中，會不會摻有什麽我們所不知道的因素？”

第四人道：“發生都已經發生了，猜測這些也沒意義，好在並沒有鬧出人命，不然我們就難交代了。”

蔔行天走在最前邊，聽著他們的嘀咕，不過他當時並不在場，也不清楚具體什麽情況，走了一會，回頭掃了那幾名弟子一眼，道：“別嘀咕了，快點走吧！”

次日，鎖天牢。

寧玥瀅從噩夢中醒來，看到身上包紮著紗布，慢慢想起了昨晚的事情，頭有一種炸裂的感覺，伸手在額頭上摸了摸，一個念頭頓生心間：我，怎麽還沒死？

一名弟子寸步不離地守在鐵牢外，見她醒來，就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跟她說了。

原來，是師父救了我……

她靠在墻壁上，眼裏掠過一道失望的光，如果不死，就還要繼續忍受著啃心蠱的折磨，那種苦楚，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知道，那是一種如何可怕的感覺。

剎那間，她忽然有點恨自己，那一劍，為何沒有刺準？如果刺準了，也就沒有那麽多麻煩的事情了。

機會，一旦錯過，就很難再有了。

然後，她巴不得，最後的審議快點下來，趕緊把她處死！不然，不知還要忍受多少個夜晚的痛不欲生！這樣的想法，漸漸嚴重，每次聽見外面有一絲動靜，她都希望是來提她出去處死的，但，一直沒有。她的眼神，落滿了惆悵。

石牧每天都會來看她，這天也不例外，見她身上忽然纏了一圈紗布，他感到很是驚訝，趕忙問她。她只是搖頭，硬是沒有告訴他，但旁邊職守的那名弟子還是多了嘴，將事情原委告訴了石牧。石牧聞言，神色陡變，怎麽也沒想到竟出了這麽大的事情，一時間心如翻江倒海，許久之後才平覆下來，對她道：

“寧師妹，你可不能犯傻啊！”

寧玥瀅遍體是傷，心力交瘁，面對石牧，只是輕輕點了一下頭，並沒有多說什麽。

何時，才是盡頭？不知道。她的心思，早已飛到千裏之外，想著如何結束自己的這一生，對於生活，她已經沒有了任何期盼，她只想快點的死掉。

喬玲霜的這一手，著實厲害，不僅徹底斷掉了她對活著的希望，而且讓她墜入了無際的黑暗深淵，生不如死。

……

賢澤殿。

萬千山與何、梁兩位長老圍在一張圓桌之前，進行閉門會議。桌面上，擺著一沓文件，還有一壺茶、三個杯，以及紙、墨、筆、硯。

“萬師兄，這個案子，我看，也該下個定論了。”梁長老摸了摸身前的杯子，這般道。

“是啊，各種證據已經表明，陸小蜓之死絕對是寧玥瀅所為！殺死陸小蜓的劍，是她的斬念；那兩張紙條，也都是她的字跡；還有，她當時殺害陸小蜓的一瞬間，正好讓幾位弟子親眼看到了，而且，賴懶還證實了她之前確實與陸小蜓產生過嚴重的矛盾，這就是她的殺人動機。此外，她身上衣服有幾處被陸小蜓用劍割破的地方，足以見得她確實與陸小蜓發生了爭鬥，然後殺死了陸小蜓。如今證據確鑿，我們也該公布最後的結果了！”何長老對這個案子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，該查的證據查了，刑罰也動用了，可以做的都做了，就差寧玥瀅的親口承認了，不過，證據確鑿的情況下，她不承認又怎樣？

兩位長老目光都落在萬千山身上，就等著他的拍板了。

萬千山卻不慌不忙，道：“梁長老，你覺得這個案子怎麽判？”

梁長老道：“我很讚成何長老的觀點，至於怎麽判，門規的細則裏也是有規定的：弒同門手足者，當游眾示警，再施祭刑之罰，以儆效尤。”

“祭刑之罰……祭刑之罰……”

萬千山將這四個字念了兩遍。

所謂“祭刑之罰”，就是將死犯綁在刑架上，下面擺一個壇子，然後割破死犯手臂、大腿上的幾處血管，放血，讓血流出來，落在壇子裏，直至血盡而死。而壇子裏所收集的血液，則用來祭祀被犯人所害之人的亡靈。這個刑罰，殘酷之處在於不是一口氣將人血放光，而是慢慢放，一點一點地放。正常情況下，這樣子，一天都死不了人，堅挺得越久，遭的罪便越多，直到鮮血流光，最後一口氣斷掉，才算結束。

萬千山面色平靜，看了看何長老，又看了看梁長老，眼神深邃得看不出在想些什麽。片刻之後，他終於開口，語氣凜然：“既然已經證據確鑿，那就按門規辦事吧，明日午時，行刑！”

自然，兩位長老不可能反對。

萬千山鋪開一張雪紙，提起毛筆，親自寫了一份公告，字跡端正，像是刀刻出來的一樣，然後拿起自己的專用印章，往上一蓋，蓋出了一個紅印，道：“兩位長老，該你們了。”

梁、何兩人也紛紛拿出自己的印章，在指定的地方蓋了下去。

蓋章完畢，何長老長長舒了口氣，這個案子終於定論了，就等著將犯人處死，然後再寫個報告，遞交到焚霄峰去，整件事情將徹底結束。

關濤被喚了進來，接過那張大紙，一看，兩只手不禁抖了一下：“師父……”

“不要再說了！”

萬千山左手一揮，打斷他的話。

似乎，不用他開口，萬千山就知道他要說些什麽，然後道：“你把這份公告貼到緣生坪的公告石去，現在。”

“是……”關濤沒有說話的機會，領了那張公告，忐忑不安地退了出去。

緣生坪，關濤將那張公告貼到了公告石上，很快吸引了眾弟子的圍觀，頓時引發了一陣熱烈的議論。

“什麽，明日午時，要對寧師妹實施‘祭刑之罰’？”

“這也……太殘酷了吧？”

“師父、還有兩位長老的章，都蓋上了，寧師妹的罪名……算是落實了……”

這樣的消息一出來，大多數人雖然處於中立狀態，但畢竟平時與寧玥瀅相處不錯，所以幾乎都持以同情的心態。對於這樣的結果，雖然很多人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，但真正宣布出來的時候，他們內心卻還是久久不能平息。

這時，喬玲霜出現在人群外圍，看清了公告的內容，臉上卻沒有一點笑意，心道：“小蜓，只可惜我不能親手殺了寧玥瀅，不過，她也即將得到應有的報應，希望你泉下有知，能夠閉目安息，我會一直想念你，一直都會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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